畫像1 畫像2

遊民畫家泊仔送的畫像,在左圖中白鳥的右下方,就是他自己。

  我想我是一個認真的人,有時候到了嚴肅的地步。還記得剛入小學的第一課就是ㄅㄆㄇㄈ,老師說下週要考,可是一週過去了,我還沒全學會,急得不得了,回家就發燒了,媽媽還得幫我惡補。下星期老師竟然完全忘了考試這回事!而我至今餘悸猶存。
  最近一位好友退休,她在嚴肅這件事上比我更勝一籌,在我們為她舉行的餐會中一絲不苟地討論未來生活的意義,我勸她不必急,不妨先混一混。李豐(寫《我賺了四十年》的那位台大醫師)在電話上聽了我的轉述,大笑道:「你混得怎樣?」我說:「不錯啊!」她卻不以為然:「我聽妳聲音就知道妳還是那樣,說話太快了!」幾十年來她一直勸我慢下來。慢才能品味生活,才能靜攬人生,才能修鍊身心。
  不僅需要調整步調,我也想改變自己的寫作風格,輕鬆一點,閒適一點,更多一點生活,多一點感覺。渴望有自己的部落格,不被字數、時尚、市場、刊物風格、主編好惡綁住。大部分是為自己寫吧,也為了分享,至於未來,就交給上天了。 email: yenlinku@mail2000.com.tw
 

2018-04-21

登峰造極的女數學家 Women as Mathematicians


顧燕翎2018/4/21
(為女影寫的《學數學的女孩們》電影導讀)

  在王慰慈和井迎兆兩位導演合作的紀錄片《科技與性別--數學女鬥士徐道寧》(2015)中,台灣第一位女數學博士面對鏡頭說:「沒有任何研究表明女生不適合做數學研究。相對來說,她可以更安靜、更細心的,一張紙、一支筆,就可以很快投入。」徐教授最初的志願是像父親一樣從事土木工程建設國家,但戰亂中(日本侵華),她留在北京讀大學,缺乏工科的設備,而選擇了只需紙筆的數學。畢業(1947)後因台灣需要師資,她到蘭陽女中任教,然後留了下來,之後任教師大、留學德國,拿到博士學位,放棄了隨德國老師、同學一同移往美國大學的機會,回台協助開創清華大學數學研究所,並致力於編寫中學新數學教科書。51歲便為了照顧生病的父親而提早退休,以致未能全力從事尖端數學研究。她85歲因傷住進竹東的保順養護中心,教住民利用幾何原理用彩紙摺成多面體,琳琅滿目的彩球、可愛豬、老飛機掛滿了養護中心。徐教授或許因為對家國的責任感錯失了攀登數學頂峰,卻仍在身旁的郊山不斷尋求突破和創新。

  王、井兩位導演的新片《學數學的女孩們》(2017)說的是下一代台灣女性數學家的故事,她們終於有了攻頂的機會。其中最受矚目的有四位:1970年台大數學系畢業的張聖容、金芳蓉、李文卿和吳徵眉。當時美國向全球吸取人才,而中國大陸正值鎖國,她們大學畢業即有機會留學美國,之後分別在幾何分析、圖論、數論和函數論方面表現傑出,成為世界領先的數學家,任教於美國知名大學。她們成長於沒有戰爭、生活安定的台灣,雖然19501960年代物資貧乏,但她們住在城市(台北、台南、高雄),師資優秀,受到很好的啟蒙。她們的父母與徐教授年齡相仿,同一時期從大陸到台灣,母親們有的是職業婦女、有的是家庭主婦,但都智慧堅毅、重視子女教育、不分男女。比起同時代的許多女性,國小、初中畢業便到工廠賺錢養家、供兄弟上學,她們得到更好的栽培。進入大學以後,也幸運遇到王九逵、施拱星等良師,打下紮實的數學根基,而有日後的發展。因為各種原因,本片的故事以張聖容、金芳蓉為主,但李文卿等人的訪談也散見於其他文字紀錄和網路。

 
  1957年楊振寧、李政道獲得諾貝爾物理獎受到媒體大幅報導,吸引了有志青年攻讀物理,台大物理系成為第一志願。但楊振寧的談話:數學是基礎科學,而當時的數學是呈放射性發展,大有可為,吸引了張聖容放棄同樣心愛但就業機會較差的文學,選擇了數學;金芳蓉考慮自己不喜歡動手,放棄了熱門的醫科,選擇只要紙筆不需研究室的數學;李文卿則是由於自信心不足,放棄高手雲集的物理,到比較冷門的數學系。沒料到那一屆的數學系集中了各女校第一、二名的畢業生。女生們一起讀書、一起遊玩,切磋砥礪,創造了歷年台大數學系最佳的學術表現,超過男生,成為傳奇。其實1962年畢業的那屆也有多位資質優異的女生曾被師長寄予厚望,但婚後大部分中止了研究,直到子女長大後再投入工作,而少有特殊表現。

  數學研究本身有它的魅力,吸引著數學家們不辭勞苦、情不自禁地奔向它,享受那用長時間思考換得答案的樂趣,甚至「上癮」。然而就像其他專業一樣,女性因為生育的生理功能和持家育幼顧老的社會分工,在學業、工作上最需衝刺的階段也需為家庭生活投入最大精力,阻礙了事業的發展,卻因此被認為天生能力不如男性,以致必須加倍努力、表現更好,才能和男性一樣得到認可。這種社會文化的障礙必須用制度來移除或彌補,例如消除職場歧視、好的產假和育嬰假、托兒托老、家務分擔等。否則除了特別幸運的少數,大多數女性將永遠居於第二性不得翻身,沒有機會享受攻頂之樂。張聖容回憶剛拿到博士學位時換工作不順利,情緒低落,感覺不被當回事,沒人期望她做研究,幸好指導教授寫信鼓勵,才能堅定意志,持守數學之心。她在加大洛杉磯分校教書時,白天靠父母照顧小孩,而做數學不必進實驗室,可以邊打掃邊想,邊哄孩子入睡邊想,所以是適合女性的沉靜工作。她更充分利用育嬰假減少工作量,卻不停止做研究。

  受訪的張聖容和金芳蓉都有美滿的家庭生活,另一半不只是數學家,而且是密切合作的研究伙伴,這種完美組合在人世間發生的機率大約不會太高,若是以此為標準來衡量個人成敗並不公允。然而事實上人們卻常用個人的婚姻狀況來品評女性──尤其是事業有成的女性,而加重其壓力。在本片的首映座談中便有觀眾肯定張聖容,認為她雖卓然有成,卻仍不失溫婉,顧好家庭,不是可怕的女性主義者。嚴格說,這種以傳統男性的眼光公開評價女性(不論個人或群體)的作法便是性別歧視。

  若男性數學家與非同行婚配依然能遨遊數學天地,獲致高成就;女性數學家卻往往需要和同行結為伴侶、需要娘家勞務支持,才能得到充分發揮和認可,那麼這個世界對女性仍然存有巨大、有待克服的障碍。  
  
  百岳或郊山靜靜站立,向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召喚,阻止人們前進的,除了個人的興趣,便是人為的制度了。在一個相對理想的社會,這制度應力求公允,沒有任何歧視。  

1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很佩服顧燕翎為女性爭取社會平等認同的努力。不過文中提及張聖容事業有成,仍不失溫婉,顧好家庭而獲好評,被認為傳統男性公開評價,是性別岐視。我有不同看法,其實女性因先天生理上較男性弱,是無法否認的事實。如後天表現傑出,甚或超越男性,這表示在後天的韌性或毅力等方面,高人一等,是應該受到表揚,是尊敬性的讚美,又何來岐視之有?一般而言,女性歷來多處低資態,這才是岐視。如能就事論事,公開給予正面評價,和男性一樣平等待遇,有何不可。至於對女性主義的誤解,那只是個人印象,並非傳統看法。
Pai-hsiang

謝謝百翔的回應。大概沒想到有時候衷心的讚美會被認為歧視的語言吧,甚至有時候一個人的恭維會被別人看做性騷擾。例如川普在公開場合誇法國總統夫人好身材。語言背後隱藏的價值雖然可能習以為常, 但設身處地想想, 是否公平?女性需顧好家庭才能談到其他,對男人卻不做相同要求, 不就是限制了女人的發展嗎?
燕翎

請參考聯合國1979通過的消歧公約:
"對婦女的歧視"一詞指基於性別而作的任何區別、排斥或限制,其影響或其目的均足以妨礙或否認婦女不論已婚未婚在男女平等的基礎上認識、享有或行使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公民或任何其他方面的人權和基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