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動物爸爸學習—女性主義者與摩門教會的奇遇

顧燕翎

　　八月七日我以曾經得獎者的身份應邀出席摩門教會一年一度的＂吾愛吾家＂頒獎典禮，之後和台北市動物園葉園長、摩門教會的多位長老、台北市家庭教育中心石主任、國際家庭教育中心呂主任一起午餐，交談中大家感到為了讓家中有更多愛，需要調整傳統男性角色，讓男性變得更溫柔自在，與女性共同經營家庭。葉園長與動物密切互動的經驗提醒我們，動物界有一些溫柔的好爸爸，如不吃不喝、親自孵蛋的國王企鵝，值得做為模範，於是我們開始設想如何合作，以”向動物爸爸學習”為主題，設計短片和活動，提升台灣社會愛與互助的價值。

　　與摩門教會結緣始於我擔任社會局長期間。離開社會局之後，終止了官式的活動，但與諸多民間團體仍時相往來，試圖促成官民合作，其中之一便是摩門教會與台北市家庭教育中心携手出版了一本小冊子：使家庭更幸福和樂的３個簡單方法，廣泛發給學校和家庭。摩門教會極為注重家庭關係，位於鹽湖城的Brigham Young University設有家庭學院，發展專業研究。這本小冊子原本用英文寫成，為了符合本地文化，不只譯成中文，去除宗教語言，還將全部彩色照片在台灣重新拍過。之後，Brigham Young University家庭學院的教授每年到新加坡演講，也會停留台北，為北市公務員義務授課。我還試著將教會每週二家庭夜的作法介紹到台北市，只是至今尚未成功。

　　2005年為慶祝摩門教先知 Joseph Smith兩百週年誕辰，台北市被選為全球四個舉辦國際研討會的地點之一，我有幸被邀請在開幕式上台致辭。摩門教的保守和維護傳統家庭是舉世皆知的，他們竟然讓一個女性主義者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公開發言？不知是否為教會的第一次。我決定好好把握這個和保守教會對話的難得機會。

　　我相信致辭愈短愈好，因此在肯定教會散佈愛與平等之後，切入主題，指出教會的諸多規範制定於十九世紀初，但兩百年來，世界經過了巨大改變，若Joseph Smith生於今日，他會如何看待當今社會之中活生生的個人？如何看待同志？單親媽媽？多元家庭？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教會是否已經到了歷史轉折點，維持核心價值，但採取更彈性策略，看見不同，包容多元？說完後，台下安靜無聲，一位來自美國的男性教授首先舉手，肯定我的意見，接下來雖有不同的見解，但整體氣氛友善熱烈。後來，有與會者告訴我，他們在兩天會議中談得最多的就是我的發言。對於教友們的開放心態，我十分感動。

　　2006年，我在例行健康檢查時被懷疑得了肺癌，幾家醫院都這麼認為，我卻決定在穿刺切片之前，給自己一個自我療愈的機會，到山上住了兩個月，結果在正要進行穿刺手術之前，電腦影像中的陰影消失不見了。我相信摩門教會和其他宗教教友為我祈禱，是導致神奇轉變的原因之一。我將這次體驗寫成＂生命的綘隙＂，意外得到了2009年梁實秋散文獎。　

　　從摩門教會的家庭夜活動中，我看到了愛與平等的實踐；回顧女性主義理論兩百年來的軌跡，則是從自由主義女性主義的男女平等立場出發，發展到生態女性主義超越人類中心的愛與包容。雖然分別被標籤為看似截然對立的保守與激進，卻在人類共同的核心價值上，找到共識和合作的契機。

　　我們發現，”向動物爸爸學習”可以是一個起點，跨越性別、年齡、宗教、物種，找到互愛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