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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燕翎
我一向自我要求嚴謹,喜歡文字甚於口語表達。因為文字可以仔細推敲,可以不斷查證,可以一改再改。對信口開河的人在心底隱約存著一絲輕蔑。可是Salina老師卻說,我此生最重要的功課卻是語言。我懷著要求肯定的希望問她,文字也是語言的一種形式,是用文字來表達嗎?她卻說:不是,是用嘴說,而且要不加思索地說。這對我來說好像太難了一點。
星期天下午上完課,星期一就有機會去一所大學演講。走上講台以後,我試著去開放自已,不再那麼嚴格地檢視每一個意思表達,讓意識更自由地展現。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學現代舞的時候,在即興創作時把自己的身體完全交給音樂去帶領,舞出自己。那是下午的課,教室裡坐滿了研究生,他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專注而熱情,除了可能因時間過長,在中間有一點疲乏感之外,可以感受到觀念在我們之間流動,教室裡呈現一股整體的能量,這是我從前未能查覺或未曾感受過的快感。
一位曾經罹癌的朋友告訴我,她在生病期間學會了順服,這是她過去一直無法做到的。順服和開放應是一體之兩面,我們用自己有限的已知來檢驗和對抗浩瀚的未知和不可知,直到有一天,似乎看到了生命的盡頭,才放棄掙扎,甘心順服和放下。我很幸運,在生命還未到終點時,有機會瞥見了那個盡頭,學會放下對抗。從這樣一個起點開始,我期望能放空自己,回到生命的根源,與自己未來最高的可能性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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