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在鄭州的婦女研究會議上初識發現女書的宮哲兵教授,之後促成了《女書──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於1991年在台灣婦女新知雜誌社出版。其間好友鄭至慧數度親往武漢及江永搜集資料,新知的伙伴們聚在一起勤習女字,抄寫後照相排版。大家興高采烈地閱讀那素樸的女人心聲,發現我們用了一輩子的方塊字原來還有一個更貼切的名字:男字!簡直像發現了新大陸!女書除了文字的線條造型優美,信箋和詩箋四週也裝飾著細緻美麗的花紋,令人愛不釋手。當時台灣婦運已逐漸獲得能見度,運動環境也變得更為複雜,女書的出現一方面增添了複雜性,卻也如一股清流,注入單純的美感和勇氣。除了至慧,我們無人曾親炙女書作者,可是百年前的姐妹情誼卻透過女書溫熱地傳遞下來,為女性友情增添溫暖。
二十個年頭倏地過去,我在台北再見宮哲兵,卻是不勝唏噓,我們共同的摯友至慧幾個月前去世了,留下太多尚未完成的心願。但我也高興看到哲兵的身邊有一位細心體貼的好兒子,他不但是一位學有所成的律師,也深愛女書,讓我對新世代的男性刮目相看。但是對於步坦所提議的“女書”應英譯為womanese,我卻有不同的看法。
語言不只是溝通的工具,也承載了文化的意義,當不同語言使用者相遇時,除了翻譯(找到意義相同或近似的字詞)之外,也大量借用彼此的字彙(loanwords),並透過這些新字學習新的觀念和文化,時日久了,產生融合的力量。當今耳熟能詳的漢語中就有不少源自英語的外來語,如巴士(bus)、咖啡(coffee) 、高爾夫(golf) 、沙拉(salad) 、卡路里(calorie) 、邏輯(logic,透過日文);常用的英文中也有很多漢語,如China(秦)、dimsun(點心,廣東話)、gingkgo(銀杏,透過日語)、kungfu(功夫)、fengshui(風水)、yinyang(陰陽)。女書不只是一組獨特的文字符號,也有其歷史、地理、文化和族群的特殊性,想要不多不少地傳達這些文化特性,非“nushu”莫屬。
女書的特色和重要性在於它不是漢字,也完全不屬於漢字的書寫系統。漢字是表意文字(ideography),每個字代表不同的意義,女書則是表音文字中的音節文字(syllabary),每個字代表一個音節,其意義視上下文而定;漢字是方塊字,女書則是菱形文字。所以女書的書寫單位是syllable(音節),像日文的平假名,不是漢字character。女書作者又稱女書為女字,大膽地和男(漢)字分庭抗禮,是完全符合文字的分類原則。
女書也不是英文,所以不需要英語化;這種獨一無二的女性書寫系統擁有的集體回憶、情感和想像卻可以豐富英語世界的文化,所以何妨讓nushu原汁原味,直接進入英文,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的重要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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