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翎
女性主義的逆襲應是以女性主義為對象,進行反駁或攻㩓,提出反對意見或不同主張。逆襲通常發生在婦運的高峰時期,例如二十世紀初期美國婦運大舉爭取投票權,旗鼓相當的反女性投票運動應運而生,形成反挫。仔細檢視當前台灣社會的厭女言論和行為,卻彷若回到女性主義尚未出現的年代。
在人生旅途中,發現女性主義是一新的起點,給我新的視角來檢視人生與世界,也帶來勇氣和能量。改變自己和世界需要耐心與毅力,但這條道路並不孤單。
回首來時路,女性主義陪伴我走過前途未卜的婦研拓荒期、充滿激情的婦運、森嚴的公職生涯…。雖然渴望擺脫意識型態及組織框架,展開新的旅程,卻也願意時時回到溫馨的起點,一次次再出發,去探尋新的風景和可能。
也願意開放這個起點站,結合創意與資源,讓各色旅程由此開始,奔向美麗新世界。
我想我是一個認真的人,有時候到了嚴肅的地步。還記得剛入小學的第一課就是ㄅㄆㄇㄈ,老師說下週要考,可是一週過去了,我還沒全學會,急得不得了,回家就發燒了,媽媽還得幫我惡補。下星期老師竟然完全忘了考試這回事!而我至今餘悸猶存。
最近一位好友退休,她在嚴肅這件事上比我更勝一籌,在我們為她舉行的餐會中一絲不苟地討論未來生活的意義,我勸她不必急,不妨先混一混。李豐(寫《我賺了四十年》的那位台大醫師)在電話上聽了我的轉述,大笑道:「你混得怎樣?」我說:「不錯啊!」她卻不以為然:「我聽妳聲音就知道妳還是那樣,說話太快了!」幾十年來她一直勸我慢下來。慢才能品味生活,才能靜攬人生,才能修鍊身心。
不僅需要調整步調,我也想改變自己的寫作風格,輕鬆一點,閒適一點,更多一點生活,多一點感覺。渴望有自己的部落格,不被字數、時尚、市場、刊物風格、主編好惡綁住。大部分是為自己寫吧,也為了分享,至於未來,就交給上天了。
email: yenlinku@mail2000.com.tw
顧燕翎
女性主義的逆襲應是以女性主義為對象,進行反駁或攻㩓,提出反對意見或不同主張。逆襲通常發生在婦運的高峰時期,例如二十世紀初期美國婦運大舉爭取投票權,旗鼓相當的反女性投票運動應運而生,形成反挫。仔細檢視當前台灣社會的厭女言論和行為,卻彷若回到女性主義尚未出現的年代。
必也正名乎?—修改性平三法的第一步
顧燕翎
台灣#MeToo爆發後,朝野政黨最大的共識似乎是立即修改性平三法,越快越好。求快固然表示決心,更重要的是同時必須求好,方不致治絲異棼,解決了一個問題,又創造出更多問題。
首先我們必須為基本名詞做出明確定義和分類,避免使用「多元性別」這種模糊文字和概念,例如「性別平等教育法」第18條要求學校教材內容「應平衡反映不同性別之歷史貢獻及生活經驗,並呈現多元之性別觀點」,性別的定義就變得格外重要,也是父母們放心不下的議題。多元性別指涉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如果沒有事先具有充分討論、達成相當共識的法律定義,很可能因為性平三法賦於執行者太大權力,修法後從關係人各自解讀,演變成權力競逐的殺戮戰場。
從數學集合論的觀點看,性別是一大集合,其子集合包括生理性別和社會(心理/文化)性別,或者男、女、跨性別、雙性人…;性傾向(性喜好)是另一大集合,其子集合則包括異性戀、同性戀、雙性戀…;而性別氣質、性別認同、性別表現或許可以歸為社會性別的子集合。那麼在設計教材時,如何處理性別歷史和經驗便可能與性的歷史與經驗有所區隔,內容可以視學生的身心成熟度調整,並納入家長的意見。
目前台灣通用的「多元性別是LGBTQI+的中文翻譯,直譯的話是「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酷兒、雙性人及其他」,各自屬於獨立的類別/集合,而且不包括人數最多的男、女及異性戀,所以較為精確的翻譯應是「性別少數和性少數」。相形之下,「多元性別」語意較為不明,这也是為什麼第三屆(2018)國際消歧公約(CEDAW)審查委員會認為台灣在sex和gender這兩個名詞的概念和使用上有誤,要求改正。
「性別」、「多元性別」、「性別平等」究竟代表什麼意思從未經法律或官方正式定義,檢視各項法律、公文中使用的「性別統計」、「任一性別」、「所有性別」、「性別目標」,其指涉的性別內涵並不全然相同,令人費解,與聯合國、歐盟、或瑞典等國在訂立法規時必先定義重要名詞的作法截然不同。我唯一搜尋到的正式定義是在台北市的「台北市政府營造友善同志暨多元性別環境實施計劃」:「本計畫所提之同志(LGBTI)暨多元性別係指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及雙性人,同志家庭及其第二代之權益保障…」。這個行政命令由同志主導,卻將同志從多元性別之內移出,將同志和多元性別當做兩個平行的分類(同志暨多元性別)同時也剔除了Q(酷兒),多元性別只剩下了跨性別及雙性人,不只沒有男、女,與一般認知的多元性別即LGBTQI也有所差異。更證明了我們在發展新的概念和律法時,同時需要新的名詞和精準的定義,方能有助溝通,釐清觀念,建立共識,並且避免誤解。
https://udn.com/news/story/7339/7214974
女性主義的反挫,還是缺席?
顧燕翎
近年來不論在匿名的網路世界或者公開的大學學生會選舉,都充满了仇視或貶抑女性的言論。這兩天陸續爆發在民進黨性平部(今年二月以前為婦女部,事件的發生在婦女部時期)、青年部、組織部和高市府的性騷擾更強化了這樣的印象。但這是「女性主義反挫勢力的逆襲」?還是女性主義的缺席?值得深思。
女性主義的逆襲應是以女性主義為基礎,對其進行反駁或攻㩓,提出反對意見或者不同主張。然而仔細檢視這些事件當中的言論和行為,卻彷若回到前女性主義時代,找不到絲毫女性主義的踪影。
暫且不論其他事件,婦女部無庸置疑是婦運的成果,其橫空出世一方面宣示了政黨追求性別平等的決心,同時也為婦女開創了政治活動的空間和權力的管道,有重要的象徵和實質意義。然而當受害者向婦女部主管申訴典型的工作場所權勢性騷擾時,在法律上需負責防治性騷擾及採取糾正及補救措施的主管竟然提醒她不要張揚,以免自己(受害者)名譽受損,同時也向其他同仁打聽受害者有沒有「散布她(主任)的謠言」。為提升婦女權益而生的婦女部竟成了危害女性的工作環境,主管在事後竟仍然加官晉爵,升任黨的副祕書長!台灣的婦運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
1997年行政院婦權會成立,將近三十年來,政府推動性別主流化的努力可以說是全球最積極的: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皆設立性平專案小組、訂立各項工作指標、定期開會、定期填寫表格呈報成果、執行性別主流化六大工具、接受中央和國際委員考核;投入大量行政資源,設立專責機構,任用專職人員;所有公務員每年必須上性平課程等等。只是在政策、課程和如山的公文中皆鮮少觸及婦運的基礎:女性主義。表格填不完,政策目標卻十分模糊。2012年起,以爭取亞洲性平領先地位並與國際接軌為名,各級婦權會陸續改稱性平會(雖然聯合國在2011年成立婦女署而非性別署)。在少數「性別專家」主導下,發明了台灣獨有的「多元性別」一詞,成為性別工作不容質疑的核心,卻因意義紛歧,不易理解,在執行上平添紛亂。政策內容的空泛賦予權勢者任意詮釋的自由,不受約束;而高壓的政治正確卻為無權無勢者增加相對剥奪感與焦慮,以致行為脫序。
沒有女性主義的性別主流化擁有龐大的架構、複雜的工具,卻缺少對議題和方向深刻的使命感、具同理心的關懷,以致徒具形式。不重視女性主義的性平機制有助於少數女性參與權力遊戲,晉升高位,卻未必能為女性群體掃除工作和生存的障礙。當下婦運應當致力的,不是成為受主流歡迎的一分子,而是理解女性主義的理想,不畏困難,真正改變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