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醫師、病人和社會三輸

江盛 2012/04/05

一群神經外科領袖上周末群聚聲援他們的同行，一位因為接手邱小妹事件而爆紅的醫師如今和其他三名醫師及醫院被法院二審判決必須賠償七年前發生車禍導致頭部受傷，但現在全身癱瘓、全盲的患者家屬三千兩百多萬元。

唇亡齒寒，這群神經外科醫師顯得同仇敵愾，質疑和怨懟心理展露無疑；但是法官和醫審會各有立場，因此醫師這項傳統兄弟義氣的聲援是否奏效仍待觀察。這起案件和近年來高額賠錢的醫療糾紛判決並無不同，醫師和社會都需要瞭解這項趨勢的意涵以及更廣闊的社會圖像。

顯然地，當前法院見解是將患者變成植物人之後的照顧費用和損害賠償都計算在內，而由出錯或倒楣值班的醫院和醫師扛下，衍生的效應自然是年輕醫師不願再進入高風險科別以及醫師們不斷築起更高的防衛性醫療厚牆，而健保負擔將更沉重。

醫師和病人都希望從醫療錯誤中得到真相，醫療體系據此得以改善醫療品質而受害者能得到補償。但是現行訴訟體制是責難醫師，把沒有傷人動機的醫師當罪犯，而動用國家檢察和司法體系的冗長訴訟過程是資源誤置也不公平，因為八成的醫療受害者無法從司法獲得救濟。

台灣低廉的醫療很大一部分是沒有加入醫療意外險這一塊，本地醫師普遍沒有保險，一旦出事，壓力巨大，即使同僚安慰也沒用，重要的是醫療機構、政府和大眾需要儘速建立一套有效、公平的醫療訴訟和補償機制。

車禍在不重視安全的台灣是司空見慣，輕則骨折，重則變成植物人，終身沒有意識，這是一幅需要他人把屎、把尿和餵食的悲慘圖像。但不幸的是台灣是世界上植物人發生比例最高的地區，美國植物人的數目估計約一萬五千到四萬人之譜，而根據資料顯示截至二○○八年止，全台共有四七九二位植物人，而從創世基金會登記的植物人照護人數達六千名來看，台灣植物人具備兩項重要發展趨勢，那就是高發生率以及數目累積迅速，而機車和過度醫療是主因。

以台、美人口比率和美國植物人粗估值來推，台灣植物人數約三千位，但我們比美國多了六成的植物人數目，台灣人變成植物人的機會比美國人大很多，台灣是植物人盛產的地方，難怪創世基金會生意鼎盛，但我們除了捐款不斷之外，恐怕要深思一下圍繞在植物人的醫療和社會議題。

根據創世基金會的統計發現該會所安養的植物人當中有百分之六十二是因為車禍，其中又以機車意外佔最多，可見大量使用機車是台灣盛產植物人的主因。台灣機車數目龐大，統計顯示台灣每人擁有的機車數和每公里機車數的排名都是世界第一；過去十年來，國內機車數量持續以百分之二到四點六的幅度成長，其中屏東縣和彰化縣平均每個家庭擁有二點四輛，全國十四個縣市的家庭擁有兩輛以上的機車。

我們的法律體系在求全醫師之際，我們的社會也應該檢視一下機車文化所帶來的沉重代價。另外，醫療如果不計較生命品質卻一味強調救命的結果，其結局往往是救了命卻變成植物人，因此醫師對於救命救成植物人恐怕也得三思，這是困難的「救與不救」的倫理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