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的處境比動物好嗎？ The peculiar status of public servants in a "democracy"

顧燕翎　

  　立委林岱樺主持《野生動物保育法》修正草案協商時，要求主管機關擬定放生辦法，在此之前，農委會或地方政府應設立收容中心收留被棄養的動物。會議錄影帶流傳出來，林岱樺堅持政府有責任收容這些動物，但林務局長卻說，「棄養動物就是違法」。最後委員三度怒嗆，「局長，你現在是在跟我對幹膩？」威風凜凜氣勢凌人，引發網民不悅，而受到撻伐。

　　因為權力不對等，有理說不清，在公部門這是常見的場景。難得有官員敢堅守法律，冒著日後被修理的危險，不唯唯諾諾，因而大快人心。等到讀到官員的名字──林華慶，我不但感到高興，更欣慰在公務體系服務的華慶未被折損到放棄品質。

 　　十多年前我曾經以民間人士的身份進入公職，在台北市政府負責訓練工作，接觸到許多來自各單位優秀的公務員。在訓練中心我們用企業界的績效標準檢驗公務體系，經由產學界熱忱的品質專家們指導，以統計、全面品質管理和成本效益分析等等做為工具，不管任何事，都要求大家一次就做對、做好。

　　年紀較長、資歷較深的學員可能覺得我太理想主義，偶爾會提醒我公務文化「多做多錯，少做少錯」的制度性因素；也有人被撩起了年輕時的熱情，向我訴說長官的打壓如何養成了他揣摩上意的習慣，讓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我仍然遇到不少年輕、熱忱的學員，有想法、努力學習、珍惜公權力，想要有所作為。華慶就是其中之一，當時他是動物園的副研究員。

　　後來公訓中心進一步遊說市長創辦了「市政品質獎」，鼓勵同仁創新精進。數年後華慶已升任動物組組長，提出了動物學堂方案來參賽，內容是以正向鼓勵為基礎的動物訓練，讓管理員和動物建立親近的關係，動物成了管理員服務的對象和工作夥伴，使動物對人從服從變為信任，從聽令變成溝通。經由工作方法的改變，基層的管理員累積了專業知能，不再只是機械性地打掃、餵食，變得更了解動物，更有成就感；動物也減輕了痛苦，例如不用強迫，大象學會了自動站到磅秤上去秤體重。人與動物之間親近和信任的關係讓評審們深受感動。

　　離開市政府後，我有機會參與中央和一些地方政府的委員會，接觸到更多領域的公務員，深刻感受到優秀、專業、認真的公務員是人民的守護者、社會寶貴的資產。只是經常有上級長官急於向上討好或向外表現，而使得專業的才能和知識未受尊重，公務員得忍氣吞聲，被一知半解的民間委員或民意代表修理，甚至羞辱。在號稱民主的殿堂，平等、人權喊得震天價響，卻無法真心誠意進行平等、深度的專業對話，共同追求高品質的公共政策，是許多公務員的無奈，也是全民的不幸。

後記：本文的刪節版刋於2017/03/10聯合報https://udn.com/news/story/7339/2333133?from=udn-catelistnews_c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