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1 畫像2

遊民畫家泊仔送的畫像,在左圖中白鳥的右下方,就是他自己。

  我想我是一個認真的人,有時候到了嚴肅的地步。還記得剛入小學的第一課就是ㄅㄆㄇㄈ,老師說下週要考,可是一週過去了,我還沒全學會,急得不得了,回家就發燒了,媽媽還得幫我惡補。下星期老師竟然完全忘了考試這回事!而我至今餘悸猶存。
  最近一位好友退休,她在嚴肅這件事上比我更勝一籌,在我們為她舉行的餐會中一絲不苟地討論未來生活的意義,我勸她不必急,不妨先混一混。李豐(寫《我賺了四十年》的那位台大醫師)在電話上聽了我的轉述,大笑道:「你混得怎樣?」我說:「不錯啊!」她卻不以為然:「我聽妳聲音就知道妳還是那樣,說話太快了!」幾十年來她一直勸我慢下來。慢才能品味生活,才能靜攬人生,才能修鍊身心。
  不僅需要調整步調,我也想改變自己的寫作風格,輕鬆一點,閒適一點,更多一點生活,多一點感覺。渴望有自己的部落格,不被字數、時尚、市場、刊物風格、主編好惡綁住。大部分是為自己寫吧,也為了分享,至於未來,就交給上天了。 email: yenlinku@mail2000.com.tw
 

2008-03-02

綴連台灣的人

顧燕翎

  我和同事在下班以後,拿著朋友給的字條,到新竹一個傳統的老市場去找一位替人修改衣物的林女士。一切未出我們所料,黃昏的老市場空空蕩蕩,寂靜無聲,與早上的熙擾恍如兩個世界。林女士的地址是一個兩坪不到的小木棚,中間放置了兩台縫衣機,她正低頭趕工。

  我們道明了來意,交大研究生M在實驗室中受了重傷,極需醫治,我們是黃太太介紹來收捐款的。林女士小心翼翼地取出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兩萬八千元和一張名單,這是她和朋友們的捐款,她寬厚地笑著說:「聽朋友說,你們學校有需要,校長和老師的話我總是相信的。」


  站在林女士低矮昏暗的工作室中,我的心情無比沉重,也無比欣慰。近兩個月來,我們為M的事奔走、憂慮,寫文章、打電話,看盡了人情冷暖,也受盡了委屈羞辱,所募得的金額僅是赴國外就醫費用的零頭。因為幫助M,站在M和他媽媽的立場想事情,看問題,真正體會到所謂弱勢的處境,也真正看到權勢者和攀附權勢者的嘴臉。看到一所國立大學由資源缺乏但充滿人情味的早年,隨著資源漸豐而愈來愈重功名、輕人文,我曾經徹底感到失望,不只對身處的環境,也對台灣的未來,不知如此功利取向會將我們導致何方。

  然而在林女士誠樸的面龐上,我看到了一線希望,也恢復了一絲信心。這些年來政府的連連弊案、不斷災禍和反覆說辭使我不再相信高高在上的官員、長官和教授,也不再相信巧妙的辭令和優雅的外表。這些工於盤算的「上等人」只會給我們帶來災難,反倒是很多像林女士這樣憑著一針一線默默工作、真心關懷的人才真正綴連起台灣社會不致於崩盤。盼望見到更多林女士。
  

  本文於1997年1月披載於《自立晚報》,事後收到不少讀者熱情的電話、來信和捐款。M事件之前,我曾盼望大學做為社會良心和理想的最後據點,在投入救援M之後,反而在民眾之間,而非受人景仰的高級知識分子之間看到希望。之後半年,真相未明,證人不肯公開作證,校方對M的承諾逐一跳票,一位自稱"保皇黨"的同仁索性衝到一同協助M的T教授研究室拍桌怒罵。

  但我們也得到不少校友、校友家長、台大醫師、密西根大學醫師的協助,搜集到國內外骨科的資料,最後發現,台灣因車禍多,骨科醫師比國外醫師經驗豐富,所以M最後決定在台灣進行手術和復健。
  
  再次遇到黃太太時,她說林女士和她的朋友們又籌集了一筆捐款給M,那時我們已停止募款活動了,於是請她送給更需要的人。M的身體雖然從來沒有完全康復,卻自此很熱心地投入助人的行列,散發愛心。T經此事之後,對大學失望,提早退休,我也離開了大學,進入政府工作。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