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1 畫像2

遊民畫家泊仔送的畫像,在左圖中白鳥的右下方,就是他自己。

  我想我是一個認真的人,有時候到了嚴肅的地步。還記得剛入小學的第一課就是ㄅㄆㄇㄈ,老師說下週要考,可是一週過去了,我還沒全學會,急得不得了,回家就發燒了,媽媽還得幫我惡補。下星期老師竟然完全忘了考試這回事!而我至今餘悸猶存。
  最近一位好友退休,她在嚴肅這件事上比我更勝一籌,在我們為她舉行的餐會中一絲不苟地討論未來生活的意義,我勸她不必急,不妨先混一混。李豐(寫《我賺了四十年》的那位台大醫師)在電話上聽了我的轉述,大笑道:「你混得怎樣?」我說:「不錯啊!」她卻不以為然:「我聽妳聲音就知道妳還是那樣,說話太快了!」幾十年來她一直勸我慢下來。慢才能品味生活,才能靜攬人生,才能修鍊身心。
  不僅需要調整步調,我也想改變自己的寫作風格,輕鬆一點,閒適一點,更多一點生活,多一點感覺。渴望有自己的部落格,不被字數、時尚、市場、刊物風格、主編好惡綁住。大部分是為自己寫吧,也為了分享,至於未來,就交給上天了。 email: yenlinku@mail2000.com.tw
 

2008-03-07

看見


顧燕翎


  在學校教書的時候,我日常活動範圍大致不出家和學校,寒暑假亦不例外。暑假中的某一天,我獨自到教職員餐廳午餐,餐廳裝潢簡單,面積卻有四、五十坪大,錯落地放置著一些四人座的方桌。平日到了中午總是座無虛席但因為是假期,用餐的人不多,相當安靜,也沒看到熟人,我便找了一張空桌坐下來。沒有多久,走進來兩位三十多歲的男教授,帶著一個小男孩,看面貌像是其中一位的兒子。
 

他們兩人談興甚濃,直直走到我的桌邊,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搬動座椅,安頓小孩,坐了下來,旁若無人地繼續高聲暢談如何裝潢公寓,彷彿我是無色無味、視線可以穿透的空氣,或者是多餘的一張椅子。我左右四顧,發現整間餐廳雖然已無空桌,但一個人使用的餐桌卻比比皆是,只是其他桌坐的都是男性。他們選擇與我共座,不大可能是異性相吸,因為他們根本視若無睹,但在無意識中他們還是可能因為我的性別而做了選擇:我的不具威脅性的性別,我的他們習於長久忽視的性別存在。

  當然這麼說未免太過簡化了社會現象和心理動機,人的複合身份也非僅限於性別,若我是校長、院長或者有權有勢的校友,他們大概就不會看不到我了,非僅他們,餐廳中所有的眼光和笑容恐怕都會投向我,那樣一來我的性別只會增加我的特殊性,而更受人矚目吧。曾經在學校的百年校慶當日,老校友興沖沖回校祝賀,卻因受到冷落而大發雷霆,雖然心情不同,期待不同,情境不同,但我們的處境卻頗為相似:個人的物質存在雖然完整無缺,在現實的生活情境中卻從固體變成了氣體,被視覺穿透,因為透過某種主觀的衡量,我們的存在不具價值,因而沒有被看見。

  物件或事件的存在可能有物理或歷史的元素,但是否被行動的主體看到,則經過意識的篩選和組合。在M的受傷事件中,校方之所以將我們幾個女老師視為寇讎,採取敵對的態度,部分原因不也是事實的沒有被看到?M住院數月,他的指導教授常到醫院探視,卻看不到M真正的傷勢,看不到他家境的困難,看不到母親寸步難離的辛苦,而依自己的願望繪製了一幅即將康復的美景,這樣的結局最符合學校當局的利益和期待,立刻受到採信,因此當我們即使私下以委婉的方式指出完全相反的事實,仍然觸犯了大忌。不過M事件的醫療層面畢竟相當單純,只要有心,就看得到,心到眼就會到。後來系主任親自至M家訪察後,他個人的立場立即有了顯著的轉變,從為難變成支持,讓我們看到了希望。

  若人生是一趟學習之旅,學會看見應當是一門重要的功課吧,隨著境界的提升,我們學會看得更深、更遠、更敏銳、更包容,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台灣社會存在許多自發性的學習型組織,許多個人自動修行、追求進步,讓人感動。反倒是一些消耗政府預算的教育機構,激烈競爭之下,個人的視線只及於自己的研究領域和短期利害相關的人、事,即使不存心排斥異類,卻是看不到,甚至也不想看到他們,當然更談不上尊重和了解了。

  一個不尊重個人、看不見差異的教育機構,無論它的設備多麼先進、研究多麼專精,有多少個五年五百億,都是危險的教育環境。如果抽離了人性的敏感,聰明的學生被訓練得只會熬夜、找資料、做實驗,將與機器何異?

  每次看見年輕歡笑、充滿憧憬的大一新生在校園跑來跑去,便忍不住擔憂,我們將給他們什麼?他們四年以後還如此滿懷希望嗎?他們會不會像水泥 地上一排排站立整齊的樹一樣,種下去之後就被圈限住了,以致於永無枝繁葉茂的一天?一個更積極有意義的人生,可以如何讓新生們及早自己看見?

2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公共場所,就是給彼此陌生的人(們),各自選擇暫時佔據自認適當的一小塊區域,進行各自的活動。
看了妳的文章我突然想到,像餐廳這類以桌子為單位固定畫分好有限區域的公共場所,當每個桌子都已被客人(們)分別佔據時,新進入的客人若不想在外等候,就必須設法尋找現場客人的桌子來加(侵)入分享其空間使用權,此時其臨場的算計、決策模式是什麼?是否有性別/族群/年齡/文化...等偏見,影響了最後鎖定哪個落單目標來下手?的確是個值得研究的有趣問題。

匿名 提到...

ABOUT "PROFESSOR"'S BEHAVIER:

I guess that when we were little, we were taught to repect our parents, our teachers, our superiors... But nobody said anything about be kind and respectful to strangers. A lot people is very selfcentered, just because they don't even know how to ( or they don't see the needs of)interact with other people.
Sharing a table without saying hello is a relatively minor, and common behavier problem compared with the selfish "Professor Lee" who didn't "see" the struggling of his dying wife. Guess what, he just topped his own record lately.
He joined a tour group to visit Taiwan and brough his dirty laundry to his late wife's sister-in-law to wash for him while she was verh sick and was in the last stage of her life.... You see, he probably didn't see nor care about the sister-in-law's condition but his own needs, not to mention that he already remarried 3 months after his wife passed away.dbpijc